最近王小利在脱口秀里( lǐ)的段子出圈了，她调侃经( jīng)典武侠剧里黄蓉把所有( yǒu)好东西让给男主的行为( wèi)，无法让年少的她代入共( gòng)情。这戳中了很多女性内( nèi)心的微妙认同。 这让我莫( mò)名联想起《卧虎藏龙》里的( de)中二少女玉娇龙，她是我( wǒ)少年时代少数真正代入( rù)过的女性角色。 从外部视( shì)角看，黄蓉是制度化聪明( míng)的极致。她太会了，懂进退( tuì)、知利害、能撒娇、能做饭，关( guān)键是，她始终把“靖哥哥”放( fàng)在第一位。她聪明，却不抢( qiǎng)主角光环，也不争夺技能( néng)树。她的所有天赋似乎都( dōu)是为了辅助而存在，而且( qiě)她还无比真诚，一切行为( wèi)都是“因为爱”，她明明没必( bì)要这么做，但还是心甘情( qíng)愿地做了，所以显得特别( bié)可贵。 把一个特别有主体( tǐ)性的召唤兽关进精灵球( qiú)，是最有成就感的（如果你( nǐ)带入男主视角）。她的主体( tǐ)性，看起来特别特别大，但( dàn)刚好精巧地躲开了所有( yǒu)跟权力有关的地方。 这才( cái)是规训的最高形式：不是( shì)压迫，而是让她看起来像( xiàng)是自己选择的。她的“自愿( yuàn)”其实是被系统设计过的( de)，她的自由来自她主动觉( jué)得没必要拥有太多自由( yóu)。更荒诞的是，现实中很多( duō)女性真的照着她活了，她( tā)们喜欢当副手，喜欢站在( zài)游乐场边帮别人拎包，姨( yí)母笑着看另一半撒野，把( bǎ)自己的牢笼装饰得花团( tuán)锦簇，最后真心实意地说( shuō)：我喜欢这里。 相比之下，玉( yù)娇龙是没被驯化的异类( lèi)，她的少女心气不是青春( chūn)偶像剧里那种活泼、娇憨( hān)，而是一种反社会的、野性( xìng)的、带有原始攻击性的生( shēng)命意志。她撒野不是为了( le)跟谁撒娇，不是为了讨好( hǎo)制度换取好东西，而是直( zhí)接去拥有、去主宰、去抢。她( tā)觉得好东西本来就该是( shì)她的，所以她“不讨喜”。 她身( shēn)上有种在女性角色中少( shǎo)见的气质：极高的智商、对( duì)人类情感的疏离以及极( jí)端的自我中心。她是贵族( zú)小姐，被教育得极有礼仪( yí)，但那是身体记忆，不走心( xīn)。玉娇龙有小礼而无大义( yì)，她的人情世故、漂亮话都( dōu)做得妥帖周到，但一转身( shēn)就偷剑、翻墙、下杀手，学不( bù)会感恩，也养不熟。对杨紫( zǐ)琼姐姐长姐姐短的，小话( huà)说得可贴心，但说翻脸就( jiù)翻脸，对自己师傅也永远( yuǎn)留一手，可以极度傲慢地( dì)说出：“那些字你就算知道( dào)也不能体会。” 她是个明白( bái)一切道理却毫无大爱的( de)聪明人，你可以跟她讲伦( lún)理、讲忠义，她在逻辑层面( miàn)都懂，但就是无感。她真正( zhèng)投入情感的反而是些意( yì)气之争，挺幼稚的东西，她( tā)的恶意也是孩童式的，不( bù)是为仇恨，而是因为“好玩( wán)”和“我可以”。 所以她危险，也( yě)因此有某种不被命名的( de)可能性。 但她也不成功，她( tā)摔死了，像个结局被提前( qián)关闭的bug程序。我们站在黄( huáng)蓉和玉娇龙这两个角色( sè)之间，看见一种对照：一个( gè)聪明到让所有人都舒服( fú)，一个真实到不再被允许( xǔ)存在。 玉娇龙这种角色是( shì)不可持续的，她太不配合( hé)了。她不顺服父权，也不投( tóu)靠母系伦理，她不承担女( nǚ)性代表性，也不讲大义。她( tā)是危险的、失败的、不可复( fù)制的，她没有成长轨迹，也( yě)没有示范意义，甚至无法( fǎ)成为女性意识觉醒的典( diǎn)型，在文学、电影、现实里，她( tā)似乎都活不下来。 很多人( rén)说章子怡的演技成就了( le)玉娇龙，我其实不认同，不( bù)是成就，而是她刚好撞上( shàng)了。当时那个阶段的章子( zi)怡，野、拧、目标性极强，还没( méi)学会如何精准控制自己( jǐ)，意外地完美贴合了玉娇( jiāo)龙。那时她的狠不懂藏在( zài)哪，拥有着未经社会调教( jiào)、也尚未被工业蒸馏的野( yě)生能量。她特别特别想赢( yíng)，有执念，有冲劲，刚好与角( jiǎo)色对齐了。 章子怡是个控( kòng)制力太强、目标感太明确( què)的演员。她太抠细节、太努( nǔ)力、太匠人型了，她不是天( tiān)生的艺术家，她“演”不出天( tiān)然的松弛与留白。她身上( shàng)有一种清教徒般的奋斗( dòu)感，所以我对她整体好感( gǎn)，但不爱看她演的戏，她是( shì)那种“饭做得很干净但不( bù)太好吃”的厨子。 而未完成( chéng)体的章子怡撞上玉娇龙( lóng)，却是“刚刚好”。 我之所以记( jì)得玉娇龙，而且格外喜欢( huān)她，是因为她没被写完。她( tā)是从剧本缝隙里挣出来( lái)的一小团黑影，不是主创( chuàng)团队给出的标准答卷。她( tā)可能不被塑造，也不被拯( zhěng)救，只是团未经命名的野( yě)火，冒了头，然后被踩灭了( le)。 玉娇龙是系统的bug。 很多年( nián)后我再看电影，总会下意( yì)识地寻找有没有女孩有( yǒu)类似的气味。但大多数角( jiǎo)色一张嘴，我就知道她是( shì)被写过的、被批准过的，总( zǒng)觉得无味。 只有玉娇龙，她( tā)没被批准过，她是一段系( xì)统错误，但正因为没被清( qīng)除干净，她留下了一点野( yě)火代码，在某些人心里一( yī)直没烧完。